鲍威尔、沃尔克战通胀的同与不同

与沃尔克相比，鲍威尔面临的环境要好得多，任务难度也小得多，但这种精细化操作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黄晓鹏

目前，美国正经历40年来最高的通货膨胀率年初以来，美国乃至全球的金融市场一直围绕着通胀和货币政策的节奏剧烈波动很多人将这次反通胀与1979年沃尔克上台后的反通胀相提并论，希望从中得出一些启示那么，这一轮通货膨胀的背景和治理与40年前有什么异同

首先，两轮通货膨胀的背景在经济学原理上非常相似，管理起来也非常困难。

与需求冲击中的主要供给冲击重叠是两轮通胀的共同特征当单独面对需求冲击时，通过收紧货币来抑制通胀更容易，而不会导致衰退或快速减速历史上两次冲击重叠的情况并不多见，堪称仅有的两次如今，鲍威尔面临着与沃尔克相似的困难和挑战

20世纪60年代是凯恩斯主义在美国盛行的时代政府支出增加，债务和赤字膨胀，这从需求方面推高了通胀1973年和1979年的两轮石油危机从供给端推高了通胀，使得反通胀政策陷入两难境地，甚至出现了经济停滞和通胀并存的局面本轮通胀也源于两个方面需求方面，疫情期间，美国财政赤字急剧增加，2020年和2021年分别达到3.13万亿美元和2.77万亿美元对居民企业数万亿美元的财政补贴甚至提高了需求同时，疫情造成的劳动力供给困难，运输和全球供应链的扰动极大地限制了总供给能力2022年，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局势将受到能源冲击和新的供应链冲击的影响这一系列的供给冲击加上需求冲击，会让情况变得特别复杂

从通胀数据的动态演变来看，在疫情爆发的第一年，也就是2020年，美国经济的供给和需求同时萎缩，物价下跌2021年初开始接种疫苗后，经济活动中的需求开始明显恢复，但国内外供应链未能及时恢复，价格开始上涨伴随着需求端的持续复苏，CPI在年中超过了5%进入2022年后，经济持续扩张产生的需求和国际形势引发的供给冲击，再次从两个方向拉高CPI，一举突破8%的罕见高位

我们知道，供给冲击导致供给曲线左移，这实际上意味着经济系统的产出能力下降如果保持原来的GDP增长率，结果只会是不可取的通货膨胀如果把通货膨胀抑制到合理的范围，就可能导致GDP增长，下降甚至负增长，也就是衰退1979年，沃尔克采取严厉的紧缩措施后，经济在半年内经历了大衰退正因为鲍威尔现在面临着与沃尔克颇为相似的处境，人们才试图弄清楚两种可能性哪个更大:付出太多努力会使通胀控制目标难以实现或控制通胀时间太长，付出太多努力会导致衰退

那么，哪一种可能性更大呢这就需要区分两轮通胀的区别

第一个区别是，两轮通胀的幅度差别很大两轮通胀虽然具有双重冲击的共同特征，但在通胀幅度，通胀持续时间，通胀预期等方面仍有较大差异从幅度上看，本轮通胀率最高为8%1973年和1979年两次石油冲击导致价格涨幅超过10%，第二次高峰甚至达到15%就持续时间而言，在美联储第一次提高利率之前，通货膨胀超过理想范围的时间只有一年左右沃克1979年8月上任时，美国CPI和核心PCE指数已经在5%以上持续了近6年从通胀预期来看，经过上世纪70年代的持续通胀，通胀已经在各个领域生根发芽企业和居民在决策时将物价上涨视为确定性变量，工资和物价螺旋式上升成为常态此轮通胀也影响了社会预期，但并不严重尤其是启动加息后，房地产市场和股市的预期方向开始发生变化

第二个区别是经济结构不同，抵御供给冲击的能力不同上世纪70年代，美国和大部分西方国家的工业和制造业仍占很大比重，转移油价上涨压力的难度较大而这次疫情和地缘政治冲突带来的供应链问题和能源价格压力相对平缓，呈现出一边被消化一边被冲击的特点

第三，央行的公信力不同沃尔克的上台改变了时代在此之前，货币政策没有独立性，主要功能是配合整体政策沃尔克不仅用强有力的手段控制了通货膨胀，而且改变了整个西方国家中央银行的职能定位中央银行的主要职能变成了维持中期价格稳定无论之后环境如何变化，央行短期内可能会有一些机会主义操作，但中长期维持通胀的决心并不值得怀疑

第四，由于环境不同，两位董事长的经营风格也大相径庭沃尔克面对的是多年的停滞，不下猛药无法改变惯性即使导致经济硬着陆，他也要咬咬牙鲍威尔需要做的是，用准确的时机，适当的力度，平稳的转动，拧动货币阀门

总体来说，与沃尔克相比，鲍威尔面临的环境要好得多，完成任务的难度也小得多但是，这种精细化运营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早一个半月或晚75个基点加息，对金融市场的影响更大至于这轮加息最终会不会导致一轮衰退，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个是供给冲击的后续变化，一个是美联储操作层面的发力程度只要供给冲击不继续恶化，美联储维持目前的操作在及格水平，通胀得到控制而不引发衰退的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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