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钟应该有二十年不曾响过
原标题：这座钟应该有二十年不曾响过
路口
文|林涧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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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当……
当……
悠远深邃的钟声从密林深处一座宏大的别墅中飘散出来。浓密参天的树林，肆意生长的藤蔓，若有若无的雾气与这座别墅融为一体。微弱的光亮使人勉强能分辨出物体的轮廓。此刻或许是白天，也或许是傍晚。
“十年？也或许是二十年。”伊宇心想，“这座钟应该有二十年不曾响过。”仿佛从伊宇出生开始，这巨人般的座钟就不曾响过，今年刚好是第二十个年头。伊宇用恍惚的神志，艰难地完成了这一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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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当……
当……
座钟缓慢而有节奏地敲打着，坚定，沉稳，仿佛一位肃穆的主宰。钟声在这空无一物的别墅中，像是飘荡在黑暗旷野中的幽灵。
伊宇四仰八叉地躺在房间角落的一张巨大的床上，一动不动。他高大的身躯竟被床衬得有些小。如果说现在他与死尸还有一点区别的话，那就是他的大脑还能勉强思考。
钟声像是水面的波纹，一层层地在冷寂的房间里荡开。
伊宇努力拢起四处飘散的思绪，钟声似乎在渐渐褪去，若有若无。
“你是谁？——你要去哪？”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伊宇耳边低吟，“你想要什么？”伊宇感到莫名的恐慌与无助，胸腔中僵硬的心在此刻又猛烈地颤动，心跳声震耳欲聋。他似乎已经窒息，可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将他吞噬……
当他终于能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无垠昏暗的天花板，空气仿佛已经凝结，周围一片死寂。伊宇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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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当……
当……
钟声像是不可遏止的潮水，顷刻间将整栋别墅淹没。
好像平直的心电图突然有了波动，伊宇空白的大脑又浮出了几片思绪。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只是昏暗的天花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洞。从这个洞开始，天花板被渐渐向四周蚕食。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直到它变成一面镜子。他可以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那样的清晰，连一根寒毛也看得清。瘦长的身躯拢着一层灰黑色纱质睡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大床上。二十岁的英俊面庞敷满了忧郁和憔悴，毫无青春的朝气。荒芜的双眼僵直地盯着镜中的自己，而那个自己也回以同样的目光。周围的一切变得虚无，整个世界好像也已经不存在。突然，仿佛就在一瞬间，镜子中的自己来到了面前，骑在自己的身躯上，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恐惧和无助再次涌上伊宇的心头。猛地一下，伊宇觉得自己的脖子被结结实实地卡住，另一个自己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是谁？我要去哪？我想要什么？”伊宇想挣脱，想反抗，却发现除了眼睛自己完全动不了。而另一个自己正在怒吼，发疯般地不依不饶：“我是谁！我要去哪！我想要什么……”伊宇觉得自己已经窒息，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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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当……
当……
伊宇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偌大的舞台上，无数的聚光灯指向他，耀得人睁不开眼。刺目，灼热……“唰”的一下，四野俱暗。当伊宇睁开双眼时，台下满是观众，座无虚席。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们在欢呼雀跃，他们在鼓掌呐喊，四周的人们向他涌来。鲜花，拥抱，美酒，灯光……而伊宇只是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生机……一切的一切，在伊宇眼里始终是一部黑白色的无声默片。
起风了，舞台上起风了。风力越来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只是伊宇隐约看到，舞台、观众、鲜花……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的沙子，被风一吹，四处飘散，无可复回。沙尘漫天飞扬，只听到风在耳边极速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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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当……
当……
伊宇睁开双眼时，耳旁的风依旧在呼啸，而此时的自己却置身旷野。漆黑的天空挂着一弯残月，四周空无一物，杳无人烟，只有刺骨的寒风在肆意呼啸。伊宇想呐喊，却发不出一点响声，他的大脑在此刻是空洞的。伊宇面如死灰，漫无目的地拖着僵硬的身躯向前挪去。一步，两步……渐渐地，伊宇两旁的旷野上摩天大楼拔地而起，一座又一座；身后驶出各种各样的汽车，一辆又一辆；面前走来一具具行尸走肉，一个又一个……只是，楼是灰白的，车是灰白的，人也是灰白的，直到伊宇淹没在这一片灰白色的洪流之中。伊宇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回头，却发现脖子早已僵住无法扭动；想停下脚步，可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去。楼房，车辆，人群……全部消失在前方的无尽黑暗中。黑色的天幕下飘起了小雨，噼噼啪啪打在周遭的一切上，狂风把和着泥土气息的雨点甩在伊宇脸上——一张挂着两行热泪的冰冷的面庞。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伊宇耳旁低吟：“你是谁？——你想要去哪？——你想要什么？……”伊宇想立刻回身掐死他，可是身体无法回转。一瞬间，伊宇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痛苦使他的五官扭曲，泪水纵横。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伊宇耳旁低吟：“去完成你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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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当……
当……
伊宇猛然感到有人在身后推了自己一把，一下子坠入万丈深渊。冰冷的深水将他完全浸没，他感到自己正在沉入水底，一寸又一寸。伊宇没有挣扎，也没有恐惧，就这样一动不动，甚至那颗平静的心也不再跳动。
♫……
当……
远处的钟声疲软无力，仿佛早已溶解在这无尽的深渊里。伊宇缓缓闭上了眼，就这样沉入水底。
“咯咯咯咯……”伊宇突然听到了婴儿的笑声。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温暖的金色阳光和一个纯真可爱的婴儿。婴儿吃着手指，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伊宇，天真地笑着。突然，出现了一位年轻的母亲，她充满爱意地抱起婴儿，冲伊宇微笑。然后母亲抱着婴儿走向金色的阳光，婴儿依旧看着伊宇，天真地笑。光亮正一点一点消失……
♫！
当！
钟声戛然而止。
晨光悄悄溜进了本街区最豪华的别墅里，透过华丽的窗钻入室内。偌大的客厅装潢华美，家具也显示着主人的底蕴与气派，满壁的奖状、证书和奖杯诉说着传奇。一个巨大的座钟格外醒目，只是早已停止转动，好像一个陈年的古董。座钟的时刻永远停留在了十二点钟。
卧室里，有一位青年正在熟睡，瘦长的身躯拢着一层灰黑色纱质睡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大床上。二十岁的英俊面庞敷满了忧郁和憔悴，毫无青春的朝气。他紧闭双眼，好像永远都不会醒来。旁边的桌子上，安静地躺着一只安眠药的空瓶……
门外，正车水马龙。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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