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酱飘香的村庄

□卢海娟

酱是乡村的气味，乡村的风景，也是乡村女人平生都在追求的最重要的证书。每位青春烂缦的新娘都是从做酱开始，走入自在淡定的农家生活的。

要想做出最好的酱来，就要把一年的日子揉入精心挑选的食粮当中。

选籽粒饱满的金黄的玉米，晒过暖和的阳光，阴历二月，择了谷旦，便能够相继炒“酱引子”了。没有“引子”的酱就似乎没有引子的药一样，找不到治病或是滋养的走向。

炒“酱引子”是乡下的大事。彼时，村坳里炊烟袅袅，炒玉米的细碎音乐敲开了村夫的笑靥。浓浓的玉米香冲开了柴门，邻人和孩子相继而来，炒熟的玉米放在柳条笸箩里，大家无需客套，抓出热热的一把，一边“扑扑”地吹凉，一边吃紧地放入嘴里，“咯嘣嘣”的脆响以后，玉米香味透过口唇和肺腑让全部村坳都在做深呼吸。

而此时，年轻的女人依然在锅台前劳碌地翻炒，也许已被熏烤得鬓发微乱，香汗涔涔。

炒熟的玉米用石磨推碾就是第二天的事儿了。只是，驴籽实在难以抵抗引诱，就算主人又是拍打又是嗔骂，它依然会一再偷嘴。一边敲打馋嘴的驴子，一边磨上磨下地忙活，这样，又过了泰半天，玉米最终被磨得足够细碎。这时候，制造“酱引子”的最关键工序开始了。

净了手，把面和好，团成排球那样大的面团后，家里的男人该出场了。选细弱清洁的稻草，在草房透风又枯燥的顶棚上铺好，把女人递过来的面团整洁地摆放在稻草上头，蒙上厚厚的毛边纸，摆放一年时间。第二年阴历四月，男人再次到顶棚上把酱引子取下来。此时娇黄圆润的面团已变得憔悴、灰败，比男人的拳头大不了多少。它们一身灰霾，有的还长满了灰绿色的长毛。把它们扔到筐里，到河套按到石板上用刷子用力刷好后，晾干。掰开“酱引子”，当看到里面那一团憨厚凝重的深红，一家人都嬉皮笑容：将来这一年，红红火火的除过酱，还有日子和希望。

大豆是早就选好、洗净了的，放到锅里煮熟，然后再用慢火蒸上两三天，让它变得香软、红透。把蒸好的大豆晾凉，洗擦后晒干的“酱引子”掰成小块，再参加足够的盐，从老井里汲了冰冷冷冽的水，便可于四月初八、十八、二十八这三天中任选一天做酱。

石磨洗清洁，开始推碾，看到酱从泛着青色的石磨中蜿蜒弯曲地流出来，流入木板做成的磨盘上。女人一边赶着驴子，一边当心肠把酱盛入盆中，再倒入菜园里葡萄架下早已打算好的酱缸里，让它开始发酵。

酱需求精心庇护，它的平生都离不开阳光的照耀。酱缸上要蒙上一层沙布，使酱透风优越，能够自在呼吸又不会落入蚊蝇或是其余生物，晚上还要盖上秫秸的帘子，盖上“大酱帽子”。雨天更是要盖得严实，决不许可雨水的落入。

端五前后，酱最终成色实足，走上了人们的餐桌。只需蘸上一点酱，植物们的味道就会变得丰富、充满了内涵。

村里的女人们开始互相访问，暗暗地把各家的酱做了比较，原料相差无几，可是酱的色彩、风味却不一样，各有各的气味。

《本草纲目》中对酱的解释是：咸，冷利，无毒，可除热，止烦满，杀百药及热汤火毒。在东北，有了酱的值守，日子便多了一份质感和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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